死皮赖脸是要功力的,我这方面薄弱,真编不下去。
那头大概也觉得听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所以沉默了很久。
正当我以为,他会像先前一样,毫不客气地挂断电话时,却听到一声低沉简洁的“好”字。
我的心里顿时一松,脸上还带着咳出来的泪,却咧开嘴笑了。
燕先生说的每一句话,对那个女人都会引起极度不适。
他说三句,她退了三次。
这会儿已经快退到门口了。
我灵机一动,干脆把通话调成外放,然后引对方说话:“燕先生,您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问完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断舌头。
万一对方说“马上睡,挂了吧”,我这不又把自己人头送出去了?
“在忙。”
亦然简短的两个字。
我心安了。
那女人却退到门口处,犹不甘心,朝我张牙舞爪。
我赶紧又朝对面问一句:“是工作吗?”
“嗯”
单音节,却成功把那女人吓出去了。
外婆诚不欺我,这个姓燕的真的能保护我。
他只是说说话,就这么厉害,如果他真能在我身边,红衣女人是不是就再不敢来找我?
可是我很快就醒了。
燕先生与外婆有交情,与我没有,人家为什么要陪我?
而且只听他说话,就能猜得到他不是无所实事的人,人家是有工作的,而且很可能是重要的工作。
那我有什么理由,让他放弃工作,来陪我?
就算,他真的来了,也陪我三个月,可三个月之后呢?
“我还是得死。”
“什么?”那头突然问。
我赶紧收住心神:“没……没什么。”
他的话很少很少,我一停下,他也静音,偶尔会听到轻微的“沙沙”声,好像是钢笔在纸上写字。
既是单纯听着写字的声音,此时,我心里也是安的。
因为红衣女退出去后,地上的血水也跟着出去了,殡仪馆的大堂好像都没那么冷了。
我悄悄挪到门口,往外面听了听。
没动静了。
再看看手机,为了节约电量,我向燕先生提出非分的要求:“我能加您微信吗,我这手机电不多了,我们语音可以吗?”
果然够非分,对方一句话没说,“嘀”的一声挂了。
看着手机屏由亮转黑,我一阵懊悔,还很慌。
好在这会儿外面没有动静,我揣着手机走来走去,以平复内心慌张。
给自己说好了,只要红衣女出现,我立马拔电话。
什么脸都不要了,只要他说句话。
过去十几分钟,手机突然一亮,跳进来一条短信。
打开,上面挂着燕先生的号码,下面是一串数字。
啥?
微信号?
管他是不是,先加加看。
忙着复制,粘贴,把号码弄到微信,查找到的人是“燕云闲”。
网名不错。
先加为敬。
通过的很快,我也第一时间发了条语言过去:“燕先生,您好。”
看着时间,足足过去半个小时,那头回了个一秒的语音。
按开,只隐约听到“嗯”的一声,没了。
就这回话的速度,要是红衣女现在来,能掐死十个我,都等不到他一句话。
不过这东西比电话多的好处是,语言能保存,他只要说一句完整有用的话,我能反复点,反复使用。
真是机智。
并且要更机智一点,逗电话那头的人说一句长的,至少得三秒以上,以便用的时候更稳妥安全。
抓破了脑袋想,到底问他什么,他的回答会多几个字呢?
“燕先生,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的意思,您能帮我解释一下吗?”
纯粹是心有所触,之前被红衣女掐着的时候,我连蜉蝣都不是,随时要死。
这是《诗经》上的一句话,他就是照着原文翻译,也得说上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