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陆玄龙就发现了老叟的忠告是极其正确的。在接下来约一个月的行程中,陆玄龙经历了种种危险、波折和坎坷,几次差点丧命,在最危急的时刻甚至准备拿出和氏璧和随侯珠来穿越回老家了。
陆玄龙走的是驿道,也就是俗称的“官道”。陆玄龙找准了大概方向后便顺着驿道一直走着。一路上有不少行人和车马,但这些行人绝大部分都是反绑着双手肩背被长绳串成一长串满面愁容蹒跚而行的农人,一旁还有顶盔掼甲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如临大敌押送的兵士。
看来这些人都是被征来的民夫,要么就去服徭役,要么就去押送着去戍守边关。
这些境遇比囚犯好不了多少的民夫们一边吃力地蹒跚而行一边唉声叹气。陆玄龙注意到他们身上散发出阵阵的恶臭,估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洗澡;民夫们穿着草鞋,可能是由于行走了很多天的缘故有些人的草鞋磨坏了,只好用麻绳绑在脚上;还有的干脆赤着脚。很多民工身上有道道伤痕,有的伤口处已经发炎化脓,苍蝇就在伤口处盘旋乱飞。即使是这样,骑着高头大马盛气临人的押运官还是一边大声地叱骂这些“泥腿子”行进速度太慢,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毫不留情地一下下抽在“泥腿子”们的脸上、身上、背上。
陆玄龙不忍心见到如此悲惨的场景,每次都是低着头快步走开。但是他很明显地发觉到周围的人似乎都用异样的眼光瞅着自己,似乎是在欣赏天外来客。
除了这些被押送的悲惨的民工外,驿道上还是不是经过整装列队疾行而过的军队。陆玄龙听到一旁的路人悄悄议论道:这准又是不知去哪里剿匪去了。
看来秦末的确很乱啊。现在是始皇帝九年,秦始皇还在世陈胜、吴广还没起义呢就已经是这样,看来严峻的社会矛盾在秦王朝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时还有窄袖马裤的官差,肩负一捆捆竹简飞驰而去。
陆玄龙就这么执着地走着。他迫切地想见到以后会贵为天子的刘邦。他很想见识见识这位开创了Z国最伟大朝代之一的牛人是什么模样,同时也很想有幸辅佐此人成就丰功伟业。
一路上陆玄龙发现路边的村庄都人丁稀少,民生凋敝,几乎不见炊烟,不闻鸡鸣犬吠。村庄里几乎见不到什么青壮年,陆玄龙在进庄乞食、讨水时打听到村里的青壮年都被抓走服徭役或兵役去了,甚至连青年妇女也不放过。
至于服劳役这一块,听说大部分是被抓去修建骊山陵墓和北地长城去了,还有些则是在运输军粮。而服兵役的人呢,听说绝大部分被北调防备匈奴或南派攻击百越。据说被抓去服徭役和兵役的人,自从被抓走后就很少有回来的。听说有的累死、病死或战死了,剩下的则不准放回,继续服徭役或兵役。凋敝的村庄里没有一丝人气,尽是一些嗷嗷待哺的婴孩、满面愁容的妇人和孤苦伶仃白发苍苍的老人。
看来《史记》上记载得完全真实啊!陆玄龙这位蓝大历史系的高材生也不由得啧啧赞叹伟大的史学家司马迁老师的丰功伟绩来。
路旁的客栈很是稀少,由此可见民生凋敝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陆玄龙一般情况下都是在路旁的村庄里寻人家投宿,而大家对服饰古怪说话半懂不懂的陆玄龙一开始都很是惊讶,但在陆玄龙一番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胡侃后便立即变得极为敬重,总会端来家中最好的食物热情款待。
但是百姓们也实在是太穷了,有的人家甚至连油灯都点不起。很多陆玄龙借宿的人家东拼西凑了半天才只能凑齐几块白米糕来招待自己。
陆玄龙每天都是天亮即起,天黑即宿,严格地遵循着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规律。没有办法,穿越过来时陆玄龙虽然带着诺基亚手机,但早就没电了,而且秦末时的Z国又没有220伏交流电源,何况自己还没带充电器。因此,陆玄龙只好回复到几千年前人类的原始状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有时候天黑时自己的周围没有村庄,要知道2000多年前的Z国人口是很稀少的,偌大的秦国疆域只有大约2000万左右的人口。陆玄龙只好寻棵大树席地而坐靠着歇息(他不会爬树,否则就上树了)。陆玄龙由于在大学时代参加过几次野营,因此多多少少有些野外生存经验,他十分清楚,在没有帐篷和睡袋的情况下最好寻找大树宿营,如果能上树的话尽量上树(这样不仅可以遮风避雨,而且能躲避猛兽毒虫的攻击)。
但即使是这样,陆玄龙还是感觉早晨起来时有些受凉。虽然已经是初夏,但清晨的露水还是很大的。所幸陆玄龙年轻力壮、体质很好,倒也能撑过去。
就这样艰难行进了近一个月,终于快到了沛县地界。这天黄昏时陆玄龙意外地发现路边有一家客栈,而且似乎还算体面。
客栈的大门上悬挂着“悦宾客栈”四个烫金大字,飘扬的酒幌上赫然写着“隔壁千家醉开坛十里香”八个大字。
陆玄龙又饥又渴,于是乎也没多想就信步走了进去。进去后陆玄龙习惯性地朝“吧台”(实际上是门口的一张大方桌)走去,张口就道:
“老板,把你们的菜单给我看一下!”
穿着体面的绸缎长袍的中年“老板”很疑惑地缓缓站了起来,万分惊讶地望着眼前的这位万分古怪且说话听不懂的人。
这时陆玄龙才想起现在自己不是身处文明社会而是处于2000多年前的秦末时期,赶紧又换上另外一副口吻:
“敢问,能否告知在下贵店之菜肴乎?”
“老板”总算是听得基本明白了,知道眼前的这位既不是精神病人也不是来打架寻衅的。“老板”双手一抱拳道:
“敝店有卤牛肉、卤鸡蛋、腌鸭蛋、肉丝面。。。。。。酒品有‘两碗倒’、‘十里香’、‘竹叶青’。。。。。。”
“那就来碗肉丝面,外加半斤卤牛肉,再来一个卤鸡蛋和一个腌鸭蛋!”
陆玄龙是蓝大历史系的高材生,他自然知晓在古时,一斤是有十六两的,所谓“半斤八两”实际上是一回事;而且古时的“一斤”绝不简单等同于现今社会的“一市斤”,所以半斤卤牛肉实际上大约等同于现代社会度量衡中的二两。
因此不必认为陆玄龙是什么特别能吃的吃货,或是从R本暴食大赛获胜归来的什么大侠。
饭食很快就端上来了。饭食被盛在还算精致的木碗里,跑堂的小二还奉上了木筷和木调羹。
肉丝面的确很好吃,卤牛肉什么的味道也很不错,陆玄龙心中暗自赞叹二千多年前的秦末时期虽说徭役繁重民不聊生,但食物什么的基本上都是完全的绿色有机健康无污染无公害食品,全然没有现代社会的什么毒奶粉毒大米假鸡蛋黑心棉。
一时性起陆玄龙喊来了店小二:
“小二,上壶‘佛跳墙’!”佛跳墙可是古装影视剧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两种酒品之一了,另一种就是驰名遐迩的“杏花村”。
店小二一脸茫然,毫无反应,似乎根本没听懂。
陆玄龙猛然悟到佛教也只是在东汉末年才开始逐渐进入中原大地,秦末时候的人连“佛”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怎么可能有什么“佛跳墙”酒?看来胡吹乱侃的古装影视剧真是害人不浅呐,连陆玄龙这么一个历史系高材生都潜移默化地受到了它们的影响。
陆玄龙又道:
“那么‘杏花村’有吗?”
跑堂的小二疑惑地摇摇头,这次他听懂了。
陆玄龙又悟到“杏花村”酒是出自晚唐杜牧的一首诗,看来秦末时期应该也是不会有这种酒的。本来自己准备还问可有“老春”酒的,话未出口又立刻悟到这酒名是来自诗仙李白在自己家乡安徽宣城写的一首悼亡诗,赶紧又把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看来那些质量低劣与史实大相径庭的古装影视剧统统可以休矣!
陆玄龙没敢再问了,因为他发现身边的这些跑堂小二看他的眼神不仅充满了狐疑,甚至透露着恐惧,似乎是在端详一只出于发情期的壮年雄性东北虎。
言多必失!陆玄龙想起了这句古话,于是乎反客为主,他从容道:
“那有劳小二介绍一下贵店的酒品!”
“敝店之酒品有‘两碗倒’、‘十里香’。。。。。。”
“不必赘述,就来一壶开‘十里香’吧!”陆玄龙可不愿意喝了“两碗倒”就闷头倒了下去。估计自己现在身处乱世,万一稀里糊涂地人事不省后自己装着凭借着进行时空穿梭的宝贝挎包被盗了怎么办?
而“香”陆玄龙可是不愿拒绝的,虽然在此之前他喝的一般是现代社会的勾兑白酒、老酒、红酒和马尿般的舶来品——啤酒。
酒很快也端上来了。这是个不大的陶制小酒壶,做工很是精致。据跑堂小二介绍,这些酒都是店老板亲自酿造的,祖传秘方,远近闻名。
“十里香”的表层漂浮着一层薄薄的绿色泡沫,喜欢古诗词的陆玄龙立即想起了唐诗中的名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历史是惊人的相似,看来“绿蚁名酒”并不是唐朝时的专利,远在秦末时期就已经有了,而且是在民间。
陆玄龙倒了一小杯“开坛香”到犀牛角杯里(那个时候还没有瓷器,犀牛角杯已经是很名贵的了;当然了那时候的饮酒器还有青铜爵,但这必须是有一定职品的官员们才能使用,平民百姓使用一旦被发现可是要被抓起来杀头的),饮之,淡爽醇香,香味绵延不绝。
陆玄龙大喜,觉得现代社会的什么茅台国酒、泊来品XO可能都比不上这两千多年前用祖传秘方酿制的“十里香”。陆玄龙干脆不倒酒了,直接就着陶壶灌,那真叫一个字——爽!
席地而坐饕餮大快朵颐之余陆玄龙也没忘用余光扫视周围的那些食客们。很明显,食客们不是大腹便便就是蟒袍高帽,平民百姓模样的可是一个都没见着。陆玄龙猜想,大腹便便的应该是往来穿梭的巨商大贾,蟒袍高帽的应该是那些骑着人民头上鱼肉百姓助纣为虐的官僚们。
吃毕了饭,陆玄龙一看天已黑了下来,便索性就在这家客栈住宿,也不再去找什么家徒四壁的村舍投宿或是露天宿于大树之下了。
跑堂的小二见陆玄龙形容清奇言谈古怪,不敢怠慢,口里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殷勤地把陆玄龙引到一间上好的客房里。陆玄龙扫视了一下客房里的环境,只见木质地板一尘不染,檀香木的雕花案几,精巧的青铜油灯,奢华亮丽的丝织地毯和丝绸背面的轻裘小被。陆玄龙很是满意,点了点头,一脸狐疑的店小二赶紧知趣地退了出去。
由于一路上晓行夜宿十分疲倦,今日已临近沛县地界且又大吃大喝了一顿,陆玄龙十分惬意且醉意朦胧,于是乎很快就呼呼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