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学校就通知大一新生开始军训。徐正很有些激动,因为从小到他他就没接受过军训,感到很新奇;再加上他心底里还是对解放军崇拜的,这也难怪,从小看《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张大的80后,内心里没有一点崇拜解放军的英雄情结是不太可能的。
而有些参加过军训的同学似乎表现得比较平静。例如舍友程同学和班长“黑皮”,他们在初中升高中时都参加过军训。
军训的前一天学校发了一批所谓的“迷彩服”下来,每人两件的“迷彩服”上直挺挺刺眼的条纹让徐正不禁怀疑这是不是有利于显示目标;而且是涤纶的,估计穿上去回恨不透气;裤子几乎没有型,穿上去就是两条立着的长方体;鞋子就更炸弹了,两双鞋底薄薄的解放胶鞋穿在脚上走路一硌石子就疼,且散发着劣质橡胶的刺鼻气味。
“他妈的,学校从哪里采购的这些炸弹!估计吃了供应商不少的回扣!”
徐正忍不住在宿舍里骂了起来,一脚把两双“解放鞋”踢得老远。
9月9号下午两点开始了训前动员。一点五十分时,兴奋的徐正就和一帮同学顶着骄阳
齐聚到学校体育场。
此时偌大的学校体育场已经聚集了近万人,黑压压的一大片,高高的主席台上也坐满了人。这壮观的场面使徐正暗暗吃惊。
难得一见的校长先做了动员发言。接着发言的是校党委书记。随后是两位胸前勋章勋表直晃眼的中年军人发言。通过他们的讲话徐正弄明白了这是蓝州武警学院的院长和政委。徐正因为是班干站到了队伍的前面,通过他那400度的近视镜徐正认出了两位都肩扛大校肩章——徐正平时也很喜欢军事,他认出了那两杠四星代表着什么。
徐正正听着他们的讲话,忽然旁边“噗通”一声倒下一位。
徐正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一位面容清秀的男生倒在地上,满脸汗珠,牙关紧咬。看样子似乎是中暑了。
校医似乎早有准备,招呼了两个学生迅速抬走。
“这也太没用了吧?”徐正暗想着,一看手机,才过了二十分钟。
正想着,“噗通”、“噗通”又倒下了几位。有一位倒下的男生似乎五大三粗,个子应该比徐正还高。
徐正不敢再想下去了。这就是Z国的栋梁!这就是当代大学生!这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这就是Z国的80后!看来是需要多军训军训了!
讲话足足持续了三个小时。一向体格健壮的徐正也有点吃不消了。毕竟正直九月“秋老虎”的晌午,烈日当空一丝风都没有,列队整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听三个小时枯燥无味的发言时很容易中暑的。徐正有些怜悯刚才那些倒下去的同学了,鄙夷之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于讲话完毕,接下来是教官表演。只见一位位年轻的教官英姿飒爽,在学生队伍前面表演了前扑、后扑、掌劈砖头、头碎砖头等等。这可真是训前动员中的重头戏,徐正他们立马来了精神,忍不住连连叫好。
从第二天早上六点整起,为期一个月的军训正式开始。
五点五十时徐正他们来到了校体育场。一个个嘻嘻哈哈,内心充满了激动和新奇。
教官已在那里等着他们了。分给徐正这个班的教官姓王,是个皮肤黝黑的西陕小伙,目光中透着狡黠,比徐正他们大不了几岁。他自我介绍姓王。
下面的一番话使徐正有点吃惊:
“我们可能命运不同,你们上了大学,而我最后进了军校。可能我的命运是比你们差点,唉。。。。。。不多说了。这都是各人的选择,是命。”
徐正后来一直在琢磨这段话。
首先是练站军姿。教官们都很严,一板一眼都要纠正,稍有差池就大声呵斥。
很快就到了七点四十五。教官们宣布解散,你们去吃早饭吧。八点整准时在这里集合!
徐正他们大惊失色。本来想申诉下的,看到教官们严峻的眼神只有作罢。徐正这才第一次体会到军队铁的纪律铁的作风。看来当兵不是自己想得那么轻松、浪漫!
徐正他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食堂,挤进打饭的队伍,打饭、吃饭。吃包子时几乎不咀嚼,喝滚烫的醪糟时一饮而尽。徐正觉得吃饭也像在打仗。
接着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操场。操场上已经有很多人了,徐正他们差一点迟到。由于刚才跑得太快,身边的几位同学几乎要把刚吃下去的早餐吐出来。
接着又是站军姿。这时阳光慢慢强烈起来,而且没有风。同学们顶着教官们的大声斥责站在太阳下一动不动保持姿势,一个个脸上挂满了汗珠。徐正也感觉有些累,不过他咬着牙坚持着。
“抬头、挺胸、收腹,目视前方!”
“收腹而不是挺肚子,我们不是东洋人!”
“不要动!谁动一动全队再站十分钟!”
“都给我精神点,你们是大学生,不要搞得像劳改犯!”
徐正他们头上顶着120分贝的噪音,咬着牙坚持着。
“噗通!”队伍里终于有人倒下了。
教官招呼了两个学生把人抬走。徐正注意到操场边挺着救护车。
别的队伍里也陆续有人倒下。
男生倒了一批,女生也倒了不少。
教官们似乎很有经验,偶尔会喊个别人站出来到树荫下休息一会:这被命令休息的人往往此时已脸色苍茫冷汗淋漓。
站了一上午的军姿。到了12点半时,教官们终于宣布解散。并宣布一点整集合。
徐正他们又一次潮水般地涌向食堂抢饭。
下午又是站军姿。教官们苛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带经济管理学院2连一排(徐正这个班被编为经济管理学院2连一排)的王教官甚至拿来皮尺一个个地量距离:头与头的间隔、肩与肩的间隔、脚与脚的间隔、排与排的间隔。
操场上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怒斥声。
教官们把大学新生们高傲的自尊心撕成了碎片。
很多男生中暑倒了下去,但似乎女生排里再没有了。而且好像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请求休息一会。
“都给我站直了,打起精神来!看你们到底是不是熊包!”
王教官瞪圆了眼睛,咧着嘴,额上青筋暴露地围着队伍转来转去,像一头发狂的猛兽要把徐正他们一口吞掉。同学们顶着晌午的骄阳和近40度的高温,顽强地坚持着,一声不响。
过了一会儿,王教官又吼道:
“不要以为站在那里不动枯燥无味,以前我曾经一站站过一天!其实站在那里什么都可以想!”
这句话倒使徐正感到很新奇。
徐正想使自己的大脑里想点东西来麻痹自己,忘却痛苦,但骄阳使他始终无法达到王教官所说的那种境界,反而更加烦躁。
好不容易熬到六点,教官们宣布解散。一天的军训终于结束。徐正他们穿着密不透风的长袖涤纶“迷彩服”早已汗流浃背,头发也都像超级赛亚人般竖了起来。
在去食堂的路上,徐正感觉脚已经麻木了。他歪歪倒倒地“蹭”进了食堂。
吃饭时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
“这次给我们军训的是蓝州武警学院的学员,都是武警出身,让他们训不把我们搞死才怪!”
“那个王教官真变态!”
……
刚吃完饭徐正接到了班长“黑皮”的电话,说是一起去核实军训考勤情况,自然班长“黑皮”又抢到了查女生军训考勤的美差。
徐正在检查国贸021班男生军训考勤时发现了一个情况:舍友白同学和一个天津小子外号“赵矮子”的没来军训,但理由都冠冕堂皇:身体不适合,且都有三甲医院开具的证明和经济管理学院院领导的亲笔签字。
徐正感觉他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舍友白同学和说话大嗓门且有点结巴的“赵矮子”身体不会差到哪里去。白同学曾经当着他的面一口气吃了四个从家里带来的鸡大腿,而“赵矮子”也呼呼噜噜风卷残云般一顿扫掉两海碗牛肉拉面外加一个饼子。这样的饭量身高一米八零体重180斤的徐正都只有望洋兴叹。
徐正隐隐约约感觉这两个人不简单。生性爽直的他做梦都没想过靠泡病号来躲避军训的馊点子。
晚上七点钟时,徐正临铺的舍友终于到了。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铁塔般的汉子闯了进来,他的同样黑乎乎肥胖的父亲也跟在后面。
汉子做了自我介绍:他姓张,叫张志广,来自东山。
原来是东山大汉!徐正觉得他足有二百斤,而身高比徐正矮了一个头。
“二百斤”的嗓门很大,震得墙壁嗡嗡响,“赵矮子”远不是他的对手。
徐正好奇地问“二百斤”为什么来校来得这么晚。“二百斤”满不在乎地打着哈哈:
“高考结束后就在家乡到处玩着,来那么早干嘛!晚来几天有什么关系!”
徐正听了后在震惊之余不得不由衷佩服“二百斤”的豁达和淡定。而“二百斤”的父亲也在满不在乎地哈哈笑着。
徐正他们告诉“二百斤”明天该怎么报名后就匆匆地洗漱睡觉了:这一天他们都非常累。白同学照例晚上是不在宿舍睡的,于是乎“二百斤”的父亲爬上了白同学的床。
正在此时,“二百斤”大叫起来:我怎么没有床板!
徐正想笑但又只有拼命忍住。“二百斤”的床板早在十几天前就被徐正拿去垫在身下了。
“二百斤”和他父亲气哼哼地去一楼楼管阿姨那里抱了张床板回来。父子俩重新爬上了床。
只听“啪嗒”一声脆响,父子俩身下薄薄的三合板同时都被压裂了!
徐正他们忍俊不禁。“二百斤”和他的父亲一边用东山话骂着街,一边又去扛床板。
又报回来两张床板。每人两张床板垫下后,“二百斤”和他的父亲终于可以勉强躺下。
很快他俩就鼾声如雷。徐正以前属于“夜猫子”,晚睡早起的,这次也瞌睡得要命,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看来军训还能催眠呢。
这是徐正入睡前的唯一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