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婉模糊的视线当中忽的飘进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顾楚秦握拳将手按在唇边，轻咳数声之后冷哼道：“行了，都别堵在门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婉婉就过来坐我身边吧。刘叔，去扶着点婉婉。”
“扶什么扶，她自己还走不动了？”徐茉莉冷冷讽刺，却被顾楚秦瞪了回去，“你少说两句不会死，人家婉婉近视看不见，还不让扶了？”
看不见？
顾星海顿时想起沈默婉平常戴着厚重眼睛的样子，原来是高度近视。
老人威严的声音压的众人喘不过气，就连先前气焰嚣张的徐茉莉都熄了火，不敢再言其他。
只是在心里犯着嘀咕：看不见干嘛不戴眼镜？还把自己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果然是个小贱人。
沈默婉闻言抿了抿唇，看在顾楚秦的面子上没说什么。
刘叔知晓沈默婉高度近视，半掺半扶地引着她去了顾楚秦的身边坐下。
灯光明灭之下，沈默婉也只得叹了口气。
若不是这家宴当中还有顾楚秦护着她，就算是有合约的存在她也着实不想再踏进这带给她无尽折磨和痛苦的家门。
徐茉莉见她安然坐下，心有不满：“啧，这女人还真是自来熟……”
“赶紧吃饭吧。”顾楚秦拿起筷子，借着招呼众人吃饭打断了徐茉莉的话。
徐茉莉也只能噤声，埋头吃饭。
算了，一个不久之后就会被赶出家门的女人而已，再能得到楚秦的青睐又如何？照样是丧家之犬，照样会滚出这个家门。
她不跟沈默婉计较。
饭桌上的气氛分外和谐，就连顾星海这种脾气怪癖又孤傲的人都没敢在顾楚秦的眼皮子底下讽刺沈默婉，但这样的沉默明显也显得十分沉重。
一顿饭在这样别扭的氛围下结束了。
餐桌被撤了下去，顾星海窝在椅子里用余光看着一旁正扶着扶手起身的沈默婉，微垂星眸。
他的眼中映出沈默婉那张摘掉了近视眼镜后绝美的脸颊，沈默婉看不清位置，眼前一片模糊，刚准备抓住椅背，却没想到按错了方向，脚下高跟鞋一歪差点连人带椅子摔下去。
顾星海顿时瞳孔一缩，瞬间就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还未行动，一双苍劲有力又略带着些茧子的手及时地抓住了沈默婉的手，将她扶起来之后，顾楚秦冲她微微一笑：“小心点，丫头。”
“谢谢爸。”沈默婉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流过了一阵暖流。
“你站起来干什么星海？”徐茉莉感到奇怪。
“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太舒服，想换个位置。”抿了抿唇，坐回原位的顾星海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
该死。
一边的徐茉莉闻言又将目光放回了沈默婉身上，撇了撇嘴：“这女人还真是娇贵，起个身都能摔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呢。”
这语气里满是讥讽与嘲笑。
沈默婉还没来得及发话，顾楚秦刀子般的眼神便刺了过来，“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没人求着你张嘴。婉婉，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顾楚秦牵着沈默婉的手，温柔地引着她往院子里去，跟先前对着徐茉莉的时候咄咄逼人的样子大相庭径。
“好。”沈默婉默默地站稳身子，懒得跟徐茉莉这种没事找事的人纠结，将碎发往耳后一挽便踩着脚下并不适应的高跟鞋去了庭院。
此时夜色将至，庭院里满园昏黄的日光和微淡的月光，围着篱笆的花花草草和一些名贵的植物交相辉映，倒是让人有些心旷神怡。
身后徐茉莉嘴碎的声音和顾星海那令人心底发怵的目光都难以企及，沈默婉难得地放松了一下心情。
只是不知道，老爷子究竟有什么事情想告诉自己。
她抬头望向顾楚秦。
对方望着月亮先叹了口气：“婉婉啊，先前我听你说过了这几个月，就不打算再跟星海在一起了？”
沈默婉大致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垂了垂眼，“是，爸。您也看到了，星海对我的态度只有厌恶和恼怒，我也等他很长时间了。三年，对我来说，这三年真的就像地狱一般艰难，如今我终于扛不住了。在他的身上我看不见任何的希望。”
她也想过要继续等下去，但现实告诉她，不行。
老爷子又叹了口气，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一个古朴的木盒子，从沈默婉的视线里来看，应该是个首饰。
顾秦海将这枚嫣红的镯子穿进沈默婉的手中，拍拍她的手背。
“爸，您这是……”
“这是顾家的传家宝，也算是聘礼。”
“这么贵重的东西……”沈默婉急忙想要取下。
她对已经放弃了顾星海，再霸占着人家未来顾太太的东西确实不好。
可顾秦海却按住了她的手，剑眉下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深不见底。
“婉婉，当初星海娶你的时候没给你什么，顾家人也待你不好，委屈你了。这镯子就送给你，不管你认不认星海，我都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我知道我没资格劝你继续跟星海好下去，这孩子确实还不成熟，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
“可如果你没有找到更好的人……等他成熟的那一天，你愿意回来接纳他……算了，说着说着话题又偏到这里了。”
顾秦海笑了笑，放下了握住沈默婉的双手。
隔着模糊的视线，沈默婉也能感受到老人心中的心酸和对家族的失望，还有对自己的心疼。
那种即使想要卑躬屈膝地请求，却也难以开口的力不从心。
沈默婉看着自己手上的镯子，想拒绝，可又害怕辜负了顾秦海对自己的这一番欣赏和爱护，始终没能将它取下来，只说道：“好吧，那我就收下了。但这也只能算是暂时给您保管，要是顾星海找到了更好的顾太太，这镯子，我就代您送给她好了。”
她已经受够了。
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彻底解脱了。
可看着手上的镯子，从她的内心深处涌现出来的这股浓浓的不甘和痛苦又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