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姑娘可是要出门去,竟在这儿碰上了!”一个正掐着平芷君的婆婆立刻陪着笑招呼道,手却没松开。
平芷君忍着疼抬头,看了看挡路之人,原来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子,就站在不远处,眼神清淡地瞧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个小丫鬟。
女子该有二十左右年岁,穿着苏绣月华锦衫,配了条软银轻罗百合裙,眉目秀丽,身段娇俏,不过,巴掌大的小脸犹如挂着冰霜一般,尤其是在看清楚平芷君之后。
一错眼间,平芷君注意到,女子头上带了朵素花,倒像是在替谁戴孝之意,只不知这府里到底死了谁。
被唤作如意姑娘的女子神情倨傲,拿眼居高临下地扫了扫平芷君,随后瞧向婆子们,面带不悦地道:
“大白天的,倒瞧你们在这儿装神弄鬼,堂堂侯府,本是显赫门庭,如今怎么再无礼义教化,或是觉得没人管制了,大爷的脸尽着由你们去丢?”
几个婆子一时面上讪讪的,明知是在骂她们,却没人敢回嘴,互相递着眼色,指望别人上去应对。
“如意姑娘救我!”平芷君已是瞧出来,这如意姑娘虽不确定是主是仆,只这作派,在府里便是说得上话的,否则也不能寥寥数语,教这几个嚣张的婆子没了话说,如今她也只能搏这一把,反正今日若被弄出角门,只有死路一条了!
“闭嘴!”钱婆子急了,居然直接在平芷君腰上踩了一脚。
“住手!”如意立时喝了一句:
“钱婆子,平氏虽非正经妾氏,也是你主子,你这是以下犯上,主母在时,见你这种人,直接便要发卖了!”
钱婆子老脸有些搁不住,嗫嚅着道:“如意姑娘不知,她自今日,再不是府中之中。”
“什么意思?”如意眉心挑了挑,弯下腰来,打量起了这会儿趴在地上,明明穿着嫁衣,却满是狼狈的平芷君。
平芷君抬起头,也看向了如意。
冷不丁地,如意大笑出来:“这什么鬼样子,脸抹得跟猴子屁股一样,我可记得,平姑娘平日最爱精致,大爷也极爱你精致。今日怎得这般谐趣,还被几个婆子挟制住,你好歹是半个主子,何来自暴自弃,被奴仆们欺负成这样?”
平芷君觉出来了,如意句句嘲弄,显然两人从无交好,甚至自己颇受鄙视。
如意站起身,特地瞧瞧钱婆子:
“府中世风日下,果然人心也不古了。”
钱婆子眼珠子转了转,看来是惧着如意,这下干脆退到了老后面。
有个婆子大概耐不住了,终于脸挂了下来:
“如意姑娘是随前头主母陪嫁过来的,正房的人,自是比咱们别房的奴婢高上一等,可如今……三夫人得了大爷的指派当家,这家当得或好或坏,还不得听大爷的。”
原来这位如意姑娘只是主母的陪嫁丫头,平芷君咬了咬唇,多少有些灰心,觉着如意除了跟婆子们斗斗嘴皮,只怕帮不上忙了。
“是呀,三夫人今日要将这平氏遣嫁,如意姑娘,还是莫要耽误人家良辰吉时才好。”
另一个婆子赶紧赶紧附和。
“遣嫁?”
如意一脸惊诧,立马质问道:
“虽说是个通房,毕竟是大爷的身边人,我便问你们,此事可禀报过大爷?”
“三夫人自有主张,我等不过奉命行事,如意姑娘若觉得不服,便到三夫人跟前说理去。”
挂着脸的婆子怼了一句。
“果然是三夫人房里出来的,倒是底气十足,”
如意讽笑一声:
“我还真不服,不过,自有说理的地儿。”
平芷君听得眼睛亮了,未想婆子一番话,倒起了激将的用处。
如意拿手一指地上的平芷君:
“平氏前次因着不敬老夫人,被大爷罚了禁足三月,也没听说要放出来,大爷临出门,也没说什么遣嫁,我越想越觉得蹊跷,别是……三夫人同病相怜,想把她偷偷放了,随便找个由头?”
说完,如意瞧了瞧那几个婆子。
“如意姑娘,三夫人强逼我嫁给花舅爷,我死都不肯的!”
听到这里,平芷君明白了,就算如意对她再多不屑,讥讽的话顺嘴能说出一大串,可人家更瞧不上的是三夫人,敌人之敌人便是同党,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花舅爷?”
如意一沉:
“我可记得清楚,平氏刚入府之时,花舅爷便调戏过她,当日可是被大爷手下狠狠教训过一通,未想他这贼心不死,这会子莫不是借她表姐的光,故意要讨大爷的难看吧?”
“我等不知。”
几个婆子的表情都有些讪讪,显然这句指控,便有些厉害了。
平芷君自觉有了希望,这时干脆从地上坐起,也不敢头上蓬乱的青丝,眼巴巴地看着如意。
“三夫人好大胆子,且不知既是大爷的人,再没有放出去之理,三夫人出身本就腌臜,可以成心要用她底子里那点腌臜,把咱们侯府搅得脏臭?”
如意这回直接大骂起了三夫人,倒是骂得极痛快。
那几个婆子个个低着头缩起脑袋,再没人敢顶嘴。
“平氏,你若三心二意,再不肯伺候大爷,我也不拦着,回头玷污了清白,你这小命也留不下了。”
如意说完这一句,居然转身就走。
“如意姑娘!”平芷君吓得大叫起来,眼泪喷薄而出:
“我死都不愿的,当日进府,我已发誓,生是大爷的人,死是大爷的鬼,今日是被这些婆子硬生生给擒过来。”
如意站住,转头瞧着那几个婆子: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本来我不爱管这闲事,谁教今日让我撞上,平氏,若真心不想掺和进姓花的那腌臜窝,便随我寻大爷,自个儿讨说法!”
一待说完,如意转身就走,根本没说要等一等平芷君,随着她的小丫鬟立马跟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