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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公主出嫁,竟无人送轿

贰 公主出嫁,竟无人送轿

发表时间: 2024-11-23 15:10:50

我那日并没有问他是谁,知晓他的身份,还是从其他公主口中听来的。

和他聊过后的第二日,我鬼使神差的从宫殿里走出来,又坐在了海棠树下吹风。

八公主、十公主和十一公主也都在御花园散步。

我本是不愿同她们待在一处的,却因懒得起身,也就任由她们扰我清净了。

我极缺乏安全感,所以跟着宫里的大内高手练过些功夫。

许是因为如此,远远地,我听到十公主楚平遥说道:“柳意姐姐、纤雅妹妹,你们昨日见到邻国太子了么?”

“那是自然,他长得真是俊俏,可比大驸马爷俊俏了不只几倍。可惜,他却是邻国的太子。若他不是邻国太子,本公主定是要聘他为驸马爷的。”八公主楚柳意话里满是惋惜。

她的想法,我自然是清楚的,尽管他确实是长得貌比潘安,但是一想到要远离故土,也都让人望而却步。

“是啊,名字也是极耐人寻味的,步轻尘。多好听啊。”十一公主楚纤雅附和道。

……

许是见到我的缘故,她们说着走远了。

而我却因听到他的名字而心绪飘远了。

我轻声喃喃道:“步轻尘……”

我被我自己的失魂惊到了。为何我与他仅有一面之缘,连朋友也算不上,我却对他如此上心?

那晚之后,我们没再见面。

只是他们要离开时,我跑去城门看了他一眼。却始终是去迟了,仅是看到他打马出城的背影……

那以后,我便没再听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说不失落是假,不过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也就自认为我对他只是欣赏罢了。

渐渐地,他也从我的生活中淡出,就好像是我小时候做的一场黄粱梦。

“你是我的梦里岁月,梦外却没了结果……”

姜嬷嬷见我失神,温声问道:“公主,你在想着什么?”

被她这一搅和,我也回过神,翻身下床,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姜嬷嬷倒也识趣儿,不再过问,低头去干活去了。

我不得不承认,那次和他见面,确实对我的生活有些影响,比如 :我不再是每天在寝宫里吃吃喝喝睡睡发会儿呆了,我开始四处走动,不过走的最多的却是御花园。

尽管我不喜欢花儿,却因为他说喜欢海棠而试着去接纳海棠。一年四季,春去秋来,我就盯着海棠,它春来盛时,没留给我一瓣花儿,我也不恼,秋去花枯,却是我冒着冷风给它缠上麻绳保暖,让它受住了冬的苦寒……

宫里种海棠,不是为了它结的果子,也就没多少人采摘,我闲时就去摘摘,拿去洗洗,放一颗在口中,酸酸甜甜,不算难吃。

结的果子多了,我就拿来酿酒,做蜜饯,也都不赖,若是有人来找我聊一聊,我也会毫不吝惜的送她们一筐,她们也都直夸海棠果好吃……

很快就要离开这片土地,离开这束缚了我十五年的皇宫,尽管我没有不舍之意,却还是决定在宫里转一圈儿。

也算做对我这十五年的一个道别吧。

兜兜转转,我还是止步在了御花园那棵海棠树下。

我伸手摸了摸他那时倚过的树干。仿佛又回到了那晚……

从我一路走来,我并未感觉到像上次七姐出嫁时宫里那番忙碌的气氛。

想来也是,我在这宫里,不过是个没了母妃,不受宠又骄傲的要死的公主罢了,算不得的父皇宠爱的公主,连下人们都懒得讨好。

自然是不能跟七姐相提并论的,她还有个做了贵妃的娘亲,虽然不怎么受宠,在这宫里却也是极有分量的。

思及此,我又想起了我那逝去已久的母妃。

尽管我恨她,却不得不承认,在这宫里头,也就只有我还记得她。明日我离去后,这宫里头,怕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记得,这里曾住了一个叫柒烟的妃子,和一个不受宠,却十分骄傲的公主……

四月份微凉的天,海棠花瓣像那日一般随风飘落,落在我肩上,一时恍惚,脑海又浮现出他那晚说的话……

“这花真好看,只可惜我们那边海棠树不适应,开不了这么好看的花。”

我不由得从袖中拿出手帕,在地上拾了点花瓣,拍去灰尘,小心翼翼的包在手帕里……

“就把这当做嫁妆好了……”

我自言自语道,又生怕这花瓣枯了,忙携裙回了寝宫,将花瓣摊铺在箩筐里,趁着暖阳,晒一晒。

身为和亲公主,尽管不怎么受宠,父皇那边的嫁妆,也定是不会少给。

我不在意什么金银首饰这些冷冰冰的东西。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些羡慕七姐了,至少她离宫前,她的母妃还为她准备了好些她喜欢吃的糕点和她喜欢穿的花衣裳。

而我母妃唯一留下的,只有她为我父皇画的情画,上面还写上了郑风的四言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晚间,父皇遣人将嫁衣给我送了过来。

那衣裳内衬是用朱红色的绸缎做的,背上还用金丝绣上了精美的祥云纹,袖口则是用银丝绣上了几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瓣。外面则是用墨色的纱装饰,看起来倒是极精致的。

我换上嫁衣,在镜前摆弄了好一会儿,姜嬷嬷看着我道:“公主穿嫁衣的样子真是好看。可比褒姒更胜一筹。”

“嬷嬷谬赞了,褒姒可是千古美人,本公主哪儿能和她作比?”姜嬷嬷的话在我耳里甚是受用,不过是有些夸张了,我反倒是有些不自在。

不过一想到步轻尘当年也是夸我好看的,不知道他是否也觉得我比褒姒更好看。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弯了唇。

……

换下衣裳,我准备沐浴休息了。

姜嬷嬷早早地为我准备了沐浴桶,说是里面除了加有平常用的玫瑰花瓣,更是加了从西凉带回来的牛奶,硬是要我泡上半个时辰。

我是不习惯旁人近身的,从小到大,姜嬷嬷也都是放完水就走的。今晚更是不例外,吩咐我一定要多泡会儿后掩上门离去了。

翌日,我是被下人们做活的噪声吵醒的。

见我下了床,姜嬷嬷给我请了个安,道:“公主,时辰尚早,何不多歇会儿?若是上了轿子,可要好几日颠簸呢。”

我漱了漱口道:“新来的丫头倒是一个比一个势利,做活都藏不住她们的怒意。”

姜嬷嬷笑笑道:“那是他们不了解公主的品性,只觉着来伺候公主是她们倒了霉了,相处久了,自然会习惯的,公主可莫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我坐在梳妆镜前,看着姜嬷嬷拿着胭脂在我脸上涂脂抹粉道:“照她们这样,在我这里定是要吃亏的。”

姜嬷嬷未再言语,外头做活的几个丫鬟也都安生了。

……

一切准备就绪,我便出了宫门。

宫外仅停了一辆轿子,还有零零散散几个邻国护卫,他们正低头耳语,想必是在讨论我身为一国公主,去别国联姻竟然没有人送轿。

尽管我并不在意这些虚的,却还是有些微怒。

我抬脚准备上轿,却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了我。

我回身只看到了刘贵人在远处朝我招手,她正提着裙子朝我跑来,跑的急了,险些摔了。我礼貌性的伸手虚扶,当然,也仅是礼貌性的虚扶。毕竟若是她真摔了,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坐上轿子扬长而去。

她摆了摆手,冲我咧嘴一笑,喘气道:“映辞,你可还记得本宫?”

“参见刘贵人。”我朝她福身行了个礼,算是回答她的问题。

她笑了笑,塞在我手里一块玉佩,那玉佩是奶白色和翡翠绿色相伴的,穗子上还有几枚铜钱做装饰。看着是极惹人喜的。

“映辞打今儿起就是大姑娘了,本宫也没个女儿,早把你当成亲女儿来对待。这块玉佩是本宫入宫时娘家给的嫁妆。你母妃去的早,定是没留下多少值钱的东西,本宫便自作主张给你准备了嫁妆,不是很贵重,却也是本宫的一点儿心意,还希望映辞莫要嫌弃。”

我也不拒绝,伸手接过。我也不经常接触这些,自然是不懂玉的,但是从手感上说,这应该是块儿佳玉。

“唉!本来本宫还打算叫几位姐姐过来送送你呢!谁曾想,她们一个个的都说没时间。这哪儿是没时间啊,不过本宫位分不高,自然也奈何她们不可。你可莫往心里去。”

“谢谢刘贵人好意了,映辞本就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倘真来了人,反倒有些不自在。对了,怎么不见十五弟?”我忙岔开话题,问起刘贵人生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十五弟,算来他今年也得三岁了。

“哦,贤儿还睡着呢。怕是他醒来后,就见不到你了。”

“是啊。”

说到这儿,刘贵人已经止不住了哽咽。

“好了好了,本宫不能耽误了你的吉时,你快些上路吧。日后身边没个知心人,可要好生照顾自己,莫要让自己吃了苦。何事都要留个心眼儿,不是什么人对你好都是真心的。”

我听的出来,这是她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摸清的门道,她是真把我当了知心人才跟我说这些的。

“好,谢谢刘贵人好意。”

我是个不会说矫情话的人,只得跟她道谢,可能她听不出我说的“谢谢”夹杂了些许感动。她只是以袖掩面而泣。

良久,我道:“珍重。”

我感受到她拉着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眼角又有眼泪流了下来,道:“你也珍重。”

我转身上了轿子,不再看她那满脸的泪珠子。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在我临行前,能出宫来送我的竟然只有刘贵人一个。我记得,三年前,刘贵人生下十五弟,我觉着可爱,就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没曾想宫里的老人说摸小孩的头不吉利。

自那以后,刘贵人就鲜少与我来往。今日送别,她只字未提,想必早就不怨我了。也是,她刚入宫时也才及笄,这算算她也只比我大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