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永昌心里一突。是他猜错了吗?
“苏丞相教女,本王本不该插手。”周瑾之单手背在伸手,盘着拇指上的扳指:“只是庄大小姐曾对本王有恩,本王如今见到她的后人,多少也该照料一二。”
意识到周瑾之口中的“庄大小姐”指的是谁之后,苏永昌的脸色一黑。
只称“庄大小姐”不称丞相夫人,是什么意思?他苏永昌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五品侍郎,难道在国公府面前,还是个不配被提起的女婿?
他自然无法当场质问,只能脸色难看地道:“我倒不知道拙荆竟然曾经对王爷有恩。”
“十五年前庄大小姐去青松寺礼佛归来,巧遇本王双亲新丧回京。庄大小姐心慈,担心本王一行老老幼幼路上不太平,特许府中车架跟在她的车架后面一同回京。”
周瑾之微微垂下眼:“本王当初年幼,无力报恩,苏四小姐久居深闺本王自然不便打扰。此次难得有报恩的机会,还望苏丞相成全。”
苏永昌自然无法拒绝。
他只能强笑着道:“也是王爷与拙荆有缘。既然如此,臣自然要帮王爷全了这段因果。”
说罢又对苏云霏道:“既然王爷为你求情,这次就这样罢了。如果还有下次,为父决不轻饶。可记得了?”
“女儿铭记在心。”身体本就过度虚弱,又跪了一宿之后挨顿毒打,苏云霏早就摇摇欲坠。
可她依然强撑着,一字一句应了声,勉强站起身来又对着周瑾之一礼:“云霏谢王爷赠衣之恩。”
“苏四小姐客气。”周瑾之却不看她,淡漠地重新坐好,垂眸抿了口茶。
见状,苏永昌又是松了口气,又有些微不可查的失望,干脆摆摆手令苏云霏退下。
一直被其他下人制住,不能出声的桃夭终于重获自由,扑过来用力的扶住她快要跌倒的身形。
苏云霏嘴唇煞白地抬起头,看到桃夭哭的满脸泪痕,咬着唇一言不发撑住她的样子,忽然一笑。
现在回去休息还太早了些。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不把身边的钉子拔除,她就是晕,都晕不踏实。
将身体的重量靠在桃夭身上,苏云霏轻声道:“父亲,云霏还有一事要请父亲做主。”
林景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忙抢先道:“四小姐有什么事醒来以后再说,身体要紧。”
苏云霏连眼神都没给她,只执拗的盯着苏永昌。
林景茹心中暗恨,却又明白苏永昌多么在乎对外的体面,不敢再逾越。
苏永昌有些不耐烦,强压住脾气道:“什么事?”
“女儿房中按照规制本该有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苏云霏抿唇,道:“前些时日放出去不少丫头,女儿现如今没有趁手的伺候人,不如就将桃夭抬了大丫鬟吧。”
桃夭万万没想到自家小姐这种情况下还不走竟然是为了抬她的等级,意外的抬起头来,全是眼泪的眼里充满了感动和心疼。
偏偏这种情况没有她说话的地方,她只能沉默着冲苏云霏摇头,希望她能先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
苏云霏握了握她的手,没动。
“桃夭这丫头粗手粗脚的,怎么当得了大丫鬟。”林景茹顿时一急,忙道:“我记得小姐院子中不是有一个叫葛覃的,机灵又麻利。不如抬了她吧!”
“葛覃确实听话伶俐的很。”苏云霏轻笑道:“可就是太伶俐了些。这不,前些日子三姐姐见着她,喜欢的不得了,直央求我将葛覃给了她。”
她终于不紧不慢地看林景茹一眼,慢条斯理道:“不过是个丫头,三姐姐想要,做妹妹的自然不会跟她争抢。我已经答应了三姐姐,过些日子就将葛覃送过去。”
林景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苏永昌警告地看了一眼。
她只能不甘的扯着手帕,掩下怨毒。
葛覃的老子娘都在她手下,又贪财,早就为她效命了。搁在苏云霏的院子里兴风作浪,充当耳目,她用的正顺手。
没想到苏云霏竟然挑着这个时候提出要将葛覃给出去,抬了桃夭这个笨丫头。
可她也知道,平日在后宅中苏永昌或许会爱她撒娇柔弱的样子,当着外人的面儿却绝对不许她一个妾室随随便便地插话。
苏永昌已经没了耐心,挥手道:“不过是些小事,也值当这样郑重其事。你院子里的事情,想怎么安排你自己看着办。”
也不曾提被苏云溪要走了葛覃,她丫鬟的空缺什么时候补上。
所幸苏云霏也不打算计较,丫头婆子少一点,还少给林景茹安插眼线的机会。
目的达到,她嘴角的笑意更真了几分,道:“多谢爹爹。那我今儿回去就让葛覃去三姐姐那里伺候。”
说完又礼数十足地行礼,才退了出去。
才刚出了院子,桃夭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了出来,心疼道:“小姐您未免也太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了,这些小事什么时候说不成,非要您撑着贵重的身子骨去操心这个。”
“老爷也太狠心了……您还要嫁人呢!打的这么重,要是留下疤可怎么办?都是桃夭没用,不能保护小姐……”
“好了好了,别哭了。”苏云霏忍不住无奈的摇摇头,嗓音里多了几分虚弱。
昨晚跪了一夜,她将将只补了几个时辰的觉,这会儿腹中空空又全身酸疼,尤其膝盖刺骨的疼。
“你家小姐我已经够惨了,难不成,还要我拖着这副伤病的身子安慰你不成?”
“小姐……”桃夭忙抹眼泪,抽噎了一声:“桃夭就是心疼你……桃夭不哭了,小姐你不要说话了。桃夭伺候你回去休息。”
看她这副焦急担忧的样子,苏云霏终于露出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其实早在苏永昌拿出那个荷包的时候,她就在怀疑到底是桃夭还是葛覃背叛了她。
从她穿越之后,还没有见过葛覃,倒是桃夭一副没什么心眼的小哭包模样,见她一次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