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被老爹敲打,我也没了心情理会,气鼓鼓的就朝着学校走去。门口的小路只能允许一人通过,见他们快到跟前,我只好站在原地等他们过来。
这些人都是一脸焦急的模样,有些人睡眼朦胧,眼角还有疙瘩,甚至有个别人脸都没洗,额头上黢黑一片。
到了学校后,同桌的虎子凑到了跟前,在我耳边聒噪起来,“小弯,听说你家一大早就开张了,去的人还不少,这一下你家可要挣不少钱了。”
虎子是与我穿开裆裤长大的玩伴,平时口无遮拦,性格和他老爹一样,吝啬不说,还喜欢占人家的便宜。对于他的话,我只能听一半留一半。
至于说挣钱这个事,老爹以前就和我说过,死人钱不好挣,一般主人家给多少自己就收多少,绝不多要。要是真有虎子说的那么容易赚钱,估计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我们家就已经搬到镇上去了。
关于这点,我也和胖子说过,他的话也是玩笑罢了。
一日浑浑噩噩过去,放学后回家,隔着老远就看到老娘站在门口正朝小路上望,看来老爹还没有回来。
老娘是传统的农村妇女,她虽然嘴上很少表达,但对老爹的感情却是实打实的,这么些年来,只要老爹出远门,无论多晚她都会给老爹留着灯。
我走到跟前,老娘笑着问了句今天在学校怎样,我随口应付了两句,就跑到房里扔下书包,和老娘一起进了厨房烧火做饭。
饭菜做好,差不多是晚上八点了。初春的昼日也短,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外面漆黑一片,可老爹还是没有回来。
老娘站着门口,奇怪的说道,“三里铺子也就二十里路,怎么送个棺材送了一天都没回来?”
上完学饿得不行,我也没有接话,见我吃相这么难看,老娘也没有搭理。
等我放下碗筷之后,她才一边收拾一边和我说道,“小弯,你去村口陈叔那儿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他还回不回来了。”
我打了个饱嗝,随后点点头回到房间里,拿出铁质的饼干盒,从里面掏出五毛钱攥在手里,就出了门。
走到小卖部的时候,陈叔正打算关门,见我跑来,停下了手中动作,笑着问道,“小弯呐,这么晚了来买什么?”
我从兜里掏出五毛钱递给陈叔,开口说道,“哦,我爸出去送货一整天都没回来,我妈让我来打个电话问问。”
陈叔听完我的话,点点头正打算招呼我进屋,可忽然一声大叫起来,狠狠的拍了拍自己大腿,“嗨哟,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擦黑的时候,你爸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忘记带墨斗了,让你赶紧送过去。我当时正陪着老张头儿几个打牌呢,玩儿得高兴一扭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脸上尽是尴尬,他也知道人家的丧事耽搁不得。可他毕竟是个长辈我也不能说怪罪的话,只好挠挠头回应道,“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我打个电话问问就是了。”
陈叔笑了两声,赶紧让我进屋,打开了有线电话的盒子。
我顺手拨通了老爹的手机,响了两声后,对面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喂,谁呀,是不是找林老大。”
这话听的我一愣,但立马反应过来,这人认识我老爹想必不是生人,旋即我便让他叫老爹接电话。
那人一听我是林老大的儿子,声气立马缓和下来,向我说道,“哟,大侄子啊,你怎么这么墨迹,让你拿个东西半天都拿不来,你现在赶紧送来吧。”
得我应声,对面立马没了声响。我放下电话后,向陈叔道了声谢,抬腿便回了家。
到家后,我把事情给老娘一说,就去了作坊带上墨斗准备去三里铺子。原本老娘也要和我去,但大晚上没有人留在家里也不行。
约莫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是穿过了荒山到了三里铺子。这三里铺子的名字听上去有些大气,但实则也是一座小村庄,由于整个村子的人都姓刘,所以也叫刘家村。
站在山坡上往下望去,三里铺子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明晃晃的一时间令我有些打不着方向。
好不容易下了坡,我也不知道老爹去的是哪家,只好找了一家人户问了声。那家人说,老爹刚不久才带着人到坟地里去了,说是今晚就要下葬,现在应该还在地里。
这倒是有些奇怪,一般来说入殓后都会停灵三天的,而且出殡前还要用墨斗封棺,老爹墨斗连都没有带,怎么这么快就要下葬?
我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再耽搁,随口问了祖坟在哪儿,便顺着那人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还未到地方,就看到祖坟里闪过好几道手电光,待我近了些才发现,坟地里站着十来个人,一个个脸上都不好看,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那个,我来送墨斗,我爸在吗?”
众人听到我的言语,齐齐看了过来,但没有一人回应我。不一会儿,人群前面传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哟,大侄子来了?”
话音落下,周围人连忙让开,我这才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他大腹便便,穿着一身灰色大褂,挎着一个黄色布包,一头茂密的长发用枯木枝固定在头顶,下巴的胡须被编成了几根小辫,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他向我招了招手,示意过去说话。等我走过去才发现,人群中有几人排成了一排,手里攥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底端伸向一处深坑里的大洞之中,绳子紧绷像是捆着什么东西。
我心中疑惑,正要发问,却被身侧的胖老头儿搂住了肩膀,“大侄子,怎么这么晚才来,是不是和女同学约会去了?”
这胖子虽然发须未白,但看上去怎么也得有四五十岁了。我也不认识他,一上来就和我套近乎,好生不要脸。
我从他怀中挣脱开来,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老爹的身影,旋即问道,“我爸他人呢?”